长为梦中人赫柏湾

发布: 2011-7-09 16:48 | 作者: 东欣下十 | 来源: 北美中医网--www.natcm.com

“要是有人对你背信弃义,你却要更加忠诚”,这是海涅的名言。可是我却作不到,同时又作不到睚眦必报。于是我选择了逃避,逃得远远的,让身心坠入炼狱,万劫不复。这是1971年11月,我报名参加公社沙石队,去木城卖苦力的初衷。



   那年,核动力设计院南安工地刚破土,需要大量沙石,在木城汇集了十几支沙石大军,我们公社沙石队就是其中一支。我们的工作是将从芦溪口船运下来的沙石,挑到木城小学操场上。这是百分之百的劳力活,一百五六十斤担子,一天挑到黑,先要晃晃荡荡走过两米来长的下船跳板,然后攀上60多度的河岸陡坡,最后又要沿着木板登上越堆越高的沙石小丘。俗话说“三天肩头,四天脚”,头三、四天果然肩灼腿疼,几天过后,那三大难关在我脚下就如履平地了。就这样,我每天机械地往返在那一百多米的路上,思想一片空白。


   但是,扎雨班和傍晚收工后,却忒难熬。为了让自己什么都不能想,我把血汗钱全部用来买醉。那时我与人赌酒,可以连干三大碗,被誉为公社“第一醉仙”。因为喝了酒,我与欺侮队上两个年少知青的人打过架;因为喝了酒,我与收方员差点上演全武行;因为喝了酒,我骂合作食堂服务员是行尸走肉;因为喝了酒,我还裹着破棉袄,在沙石堆上睡过几个通宵。后来我把这段日子,称之为我人生最灰暗,自我堕落,放荡形骸时期。当时曾写过一首《浪淘沙》:



  老子今朝来,当会北海,应是杯中酒常满,画烛分笺客常在,天晓天黑。


  长为梦中人,机缘难得,从今放荡离形骸,不记人间落叶苦,呜呼快哉。



   我的酗酒与癫狂,终于传到父母耳里,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,父亲请假从五七干校徒步三十多华里赶到木城。


   这天,寒风瑟瑟。我担着两筐沙石,横着步子,踏着河岸由卵石砌成的石阶,刚要上岸,一双穿着破胶鞋的大脚摆在眼前,紧接着一声熟悉的呼唤“克娃”,呵,父亲。上得岸来一看,果然是父亲,江风吹拂着他的乱发,他两眼噙着泪,一丝凄凉的责备浮现在苍老的脸上,让我没勇气正视。



   午饭后,我们父子俩进行了一次谈话。天幕低垂,黑压压的,仿佛准备随时把在人间拾掇的苦泪倾撒下来。沿着寒风刺骨的江岸,我无声无息地走在父亲身旁。他说,这里活路太累,如果吃不消就回去吧,他和母亲能给我一切费用。后来也许他知道我素来倔犟,见说不动我,也没再坚持,最后他又说到我酗酒,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局,我的日子还长,人一生还要遇到许多事情,要学会放得下。为了不使他老人家伤心,我不住点头应诺。就这样,我把父亲送到场口,递过一把给房东借的雨伞,目送他的背影消逝在路尽头。


   父亲走后,我的放荡逐渐有所收敛。已经不孝了,再让父母悬心吊胆,那就是忤逆了。这年春节,当我回到甘江,似乎已从痛苦的泥淖里挣扎出来,从我的《花间闲坐品茶》中可见一斑:




莫将闲愁寄心中,且效齐叟装耳聋。


功名从来心如水,富贵到头色是空。




百年运遇非人力,一生忧乐当自谋。
最是品茶花间坐,扑蝶憨态看稚童。